【文章】年輕照顧者的孤獨悲歌/劉瓊珊 諮商心理師

年輕照顧者的孤獨悲歌

文/劉瓊珊  諮商心理師

       當傑瑞的父親倒下時,那正是夏秋交替之際,秋風徐徐吹起,又到了中秋一家團圓的時刻,傑瑞那年剛滿30歲,離家規劃結婚並打算在職場大展身手。有天在上班時接到父親車禍的消息,腦部因大量出血緊急開刀,左腦損傷嚴重,命雖撿回來,但卻身體癱瘓,生理需求的滿足需要靠著鼻胃管與尿布,大多時刻意識還模糊不清。傑瑞的家庭遭逢重大急性壓力,蠻有責任感的傑瑞,在歷經父親開刀搶救的住院期間,白天上班,下班直奔醫院,周末則與已結婚的姐姐輪流在醫院照顧父親,由於家庭經濟並不優渥,傑瑞母親與姐弟倆不敢聘請看護,面對父親病情無起色,身心壓力與日俱增,也犧牲了自己的休息時間。


       一下子就承擔起家庭支柱的年輕照顧者,常會是家庭裡的高功能者,這類型的人有很高的掌控感、希望事情都能做好、想要讓別人對自己滿意,自然在工作中、伴侶、家庭關係都有可能成為一個高功能照顧者的姿態。當家庭系統與關係平靜無波的時候,這類型高功能照顧者是非常有能力的。但遭逢車禍腦傷的傑瑞父親原本的工作停擺,卡在尚無法申請退休,加上家庭素日來夫妻感情不睦,早年常因錢爭吵不休,當照顧壓力開始在家庭蔓延,這一家四口的焦慮度快速遞增,大家開始七嘴八舌討論如何後續照顧癱瘓的父親時,家庭成員意見分歧,傑瑞姐弟倆規劃將爸爸接回家住並申請外籍看護照顧,在復健中心進行語言、吞嚥及走路復健,卻因母親反對家中有外人存在,傑瑞必須被迫將父親送往簡陋且人力照護分配不均的療養院,經濟的重擔加上姐姐有自己的家庭要照顧,傑瑞又與母親在照顧父親的意見衝突,母親撒手不管這一切。出院後,父親的腦傷便像是一個長期壓力,是持續存在且無法放下,身為唯一照顧者的傑瑞即使再努力工作賺錢,花時間去療養院探望父親,有時候仍感到自己像螳臂擋車一般,輸給了高額的經濟負擔與衝突的家庭氣氛。
       照顧者承擔的有時候未必只是經濟問題,反而是急性壓力底下激起家庭系統裡的高度焦慮,這樣的狀態常出現在情緒融合高的家庭,家庭成員在面對一家之主倒下的壓力事件,馬上會激起猶如浪花三丈高的焦慮。剛開始家庭成員想要團結一心,但時間一久,看不見希望的長期照護,使得情緒的焦慮度不減反升,讓家庭成員間開始像熱鍋上的螞蟻到處亂竄,像傑瑞這樣的高功能照顧者持續不放棄的出錢出力,未必能處理家庭系統裡的關係衝突,反而容易在照顧細節裡與家庭成員爭執。
       年輕的家庭照顧者不為人知的辛酸,在缺乏後盾、金援,以及更多無法滿足申請社會資源的條件阻礙下,咬著牙硬撐下去,因為照顧者不能放棄生養他們的家人,家人亦可能因意識不清或生存意志低不願配合治療,即便如此,年輕照顧者依然得努力抱持著微小的希望演奏這首未完的孤獨悲歌。
       倘若自己或身旁出現辛勞的照顧者,千萬別吝嗇聽他吐吐苦水,並鼓勵他撥打長照專線1966,或是向家庭照顧者協會尋求幫助。
 
 

本篇文章為公會與臺北市政府自殺防治中心合作之專欄文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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